今天聊聊印度电影《妄人妄途》。
片名Maareesan(2025)。
影片主角是两个男人，他们一同踏上了一段充满欺骗、温情与暴力的公路旅程。
达亚兰是一个刚出狱的小偷，他一踏出监狱大门就重操旧业，偷手机、偷摩托车，盗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。
维拉尤达姆则是一位看似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，常常忘记自己是谁、儿子长什么样、记不住银行卡密码。
两人在一所孤寂的房子里相遇，达亚兰本想洗劫这栋空屋，却意外发现被铁链锁在墙边的老人。
故事从这里开始启程。维拉尤达姆承诺，只要达亚兰带他去自动取款机附近，他就能想起密码并给他一笔钱。于是，一场各怀鬼胎的旅途拉开序幕。
达亚兰想着从老人身上榨取更多财富，而维拉尤达姆似乎也在利用自己的健忘病情操控着旅程。
他们从纳盖科伊尔出发，一路经过蒂鲁瓦纳马莱、哥印拜陀等地，沿途风景不断变化，两人的关系也从最初的互相利用，逐渐滋生出一种近乎父子般的情感。此时观众以为这会是一个“小偷被救赎”的温情故事。
你可以把这部电影看做是一部有趣的公路片，但它远不止于此。它融合了喜剧、犯罪、悬疑，还有社会议题，在传统类型片的框架下探讨人性的复杂面。
有点可惜的是，这种野心并没能贯穿始终。
影片的前半段像是一部典型的马拉雅拉姆温情喜剧，轻松幽默，充满人情味。达亚兰虽然是个小偷，在与维拉尤达姆的互动中也流露出些许良知。维拉尤达姆时而迷糊、时而清醒的状态，也为故事增添了不少笑料与悬念。
故事在中段之后突然转向，从温情喜剧一秒切换成复仇惊悚片。
维拉尤达姆的真实身份被揭开，他并非健忘痴呆，而是一名专门追杀性侵犯的私刑者。他的妻子曾是一名心理学家，因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无法在法庭上指认罪犯，导致罪犯逍遥法外。她在神志不清时恳求丈夫“杀掉那些恶人”，于是维拉尤达姆踏上了复仇之路。
达亚兰也从一名贪婪的小偷，逐渐被卷入这场血腥的正义执行中。
影片不足之处在于没有深入挖掘受害者家庭的痛苦，也没有展现性侵对社会造成的创伤，而是将这一沉重议题简化为推动剧情的工具。
相比之下，2024年另一部涉及类似主题的印度电影《因果报应》（Maharaja，2024）处理得更为克制与深刻。大家找《因果报应》时注意别搜错了，片名少一个字母的《Maharaj》（2024）是另一部电影。
《因果报应》同样围绕性侵展开，但焦点始终放在受害者家庭的创伤与恢复上，复仇不是目的，疗愈才是终点。《妄人妄途》没有这样设置，将男性情感置于中心，让女性苦难成为背景板。
影片的片名《Maareesan》有两层含义，都具有强烈的隐喻色彩。
第一层是字面意思，这个词源自泰米尔语，本意是“演员”，指的是维拉尤达姆从头到尾都在扮演失忆，把所有人都骗了，达亚兰则在扮演一个善良的陌生人。两人都在戏中戏里寻找自己的身份与目的。
另一层意思取自宗教故事，即《罗摩衍那》里化作金鹿引诱罗摩的摩里遮（Maricha），就像影片开头那组“老鼠逃进蛇洞”的镜头，你以为达亚兰是捕猎的蛇，却没料到维拉尤达姆才是藏在暗处的猎手，而那些被猎杀的恋童癖，是这场“表演”里的牺牲品。
对于达亚兰来说，维拉尤达姆是金鹿。对于维拉尤达姆来说，达亚兰也是另一个金鹿。对于观众来说，整部电影就是那只变幻莫测的金鹿。在一个人人都在表演的世界里，真相与谎言、猎人与猎物的界限是模糊的。每个人都可能是那个引诱他人的金鹿。
影片里还埋了个彩蛋，主角们路过的电影院，门头贴着成龙电影《我是谁》（1998）的海报。
《我是谁》讲的是主角失忆后寻找身份的故事，与《妄人妄途》里“伪装失忆”的剧情形成呼应。
可惜这种层次的表达在影片后半段逐渐消失。复仇情节的展开让角色变得扁平，剧情也陷入类型片的俗套。
《妄人妄途》有着优秀的演员、有趣的设定，以及一段引人入胜的公路旅程。但在主题表达上的最终陷入了混乱与投机，削弱了影片本可以具备的深度与力量。
它试图讨论司法失效、私刑正义、记忆与身份、道德灰色地带，却未能真正深入任何一方向，最终在温情与暴力、喜剧与悲剧之间摇摆不定。
公路片转型复仇剧，
人人皆在伪装表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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